我的同学

 

真是一部百科全书,从这本书里,我们阅读社会,阅读人,阅读生,也阅读死。在海外求学的三年中,我阅读了几页人生,许多故事都淡忘了,留在心里的都是最要紧的章节。

 

 

 

文/简强

 

 

 

谁敢断言自己掌握了明天呢?

 

印度女孩Vadana是我在美国认识的第一位同学,她浅棕色的脸上有一双明亮而友善的大眼睛。那天,是我抵美后的第一堂课,课后她走近我:

“你也是学生物医学工程的吗?”

到美国才一天的我,时差还没有调整过来,语言一时也不适应,上课时我那“满脸旧社会”显然被她注意到了。

“我们的老师很好,你有问题的话下课可以去找她,我也可以帮助你。”

我们就这样慢慢地熟悉起来了。每次课后,她总不忘记过来和我说几句。

那年圣诞节前的晚会上Vadana把我叫到一边,递给我一叠资料说,“这是上届同学留下的参改资料,我想可能对你会有帮助,我替你复印了一份。”那个圣诞节我几乎全泡在那叠复习资料中,许多上课时我没听懂的问题在资料中都有清楚的解释。

开学后,我一直想找机会好好谢谢Vadana,但却一直没见她来上课。第三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向一位印度同学打听,才知道她出了车祸。她在圣诞节开车去黄石公园的路上,人从车里翻出,掉下了山崖。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顷刻间就离开了世界,她甚至来不及对亲友道声再见。

生命原来是这样短暂和不可预测,谁敢断言自己掌握了明天呢?谁能成为我们永远的帮助呢?

 

 

在长长的人生路上,谁能始终与我们同行呢?

 

Paul是我的室友,我们都来自上海,念同一个系,又常在同一家餐馆打工,算得上是有福同享,有难同担的兄弟。

Paul是个电脑迷,坐在电脑旁可以几个小时不离开。令人惊奇的是他的菜单也可以几个月不变:早点是面包加牛奶,午餐和晚餐是水煮方便面加鸡腿。每天煮一样的东西当然简单,可每天吃一样的东西就不简单了,以至我一同Paul坐到饭桌前就心生“恐惧”。多次“谈判”无效后,我决心“从我做起”我将Paul的熟食面由水煮改为油炒,加上鸡蛋、肉丝、洋葱、胡萝卜丝和葱花等,并正式命名John’s炒面(John是我的英文名)。遗憾的是Paul对他的水煮面情有独钟,每日菜单如故。

抵美后的第一个夏天我们住的是没有空调的房子。美南的夏天好热,睡觉时我们只好窗户大开。原以为美国没蚊子,没想到蚊子更厉害,一到晚上就成群出动,消灭一批又出现一批,每晚人蚊大战搞得我疲惫不堪,只好逃回实验室避难,清晨再回宿舍睡上几个小时。Paul对蚊子倒很“包容”,他用被单将全身盖上,朝枕头一趴,照样呼呼大睡。

一年前Paul毕业去了纽约,分手时我们都有些惆怅。多少次我们一起在实验室熬夜,多少次我们在夜归的路上互相壮胆,不知有多少次我们在餐馆里站得两腿发颤,脸上还得装出不知疲倦的样子。曾经朝夕相处的朋友如今天各一方,在长长的人生路上,谁能始终与我们同行呢?

 

 

有什么可以把我们阻隔呢?

 

在周五晚上的查经班里,我认识了David,他是从台湾来的学生,个子不高,但很健壮。

爱唱歌又喜欢运动的David常常把我们带进生活的“九九艳阳天”。虽然他没有女朋友,虽然有人料定他一辈子也不会找到女朋友,因为他对女孩说话常会“童言无忌”。有一次他约了女同学去游泳,当那女孩换了泳装出来时,他开口第一句评价就是:“你穿泳装的样子不太好看,”一下子就把女孩气走了。

周五的晚上,走进查经班,只要见到David充满喜乐地坐在那儿,我就会受到“传染”,一身的重担就完全放下了。David的思路开阔,我们的思绪时而被他带进永恒,时而又被他拉回现实,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我们常常领受到一些受用的真理。

David已经回台湾去了,现于一所大学任教,并且也参加那里教会的事奉。David这一走,我们不知道会不会有机会见面?但是我们依旧保持联络,这种联络不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而是我心灵深处的需要。

在生命的路上我们与许多人相遇、相识,有些人走了就走了,不再留下什么;有些人走了,只留下记忆;有的人走了,却依旧留在你的生命里,虽有时空阻隔,但他却在灵里与你同行。

我和David是同属上帝的儿女,有什么可以把我们阻隔呢?

三年留学生活一晃就过去了,匆匆忙忙而平平淡淡,在平淡忙碌的日子里,这些朋友走了进来。他们不单是一种调剂,更重要的是一种启示:生命真是很匆忙的,活着最要紧的事情是什么呢?学位吗?功名吗?金钱吗?一旦生命失去,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珍惜每一天,去做那最要紧做的。

珍惜每一个与你相遇的人,因为,他们走后可能就永远不再回来……

 

作者来自上海,现住美国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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