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险、苦涩的真实经历，向读者呈现出今日世态一隅，金钱、名利波涛中灵魂的放纵与挣扎。
文／阿文、平平
自几年前北大美少女为某著名网络公司成功代言后，北京高校普遍刮起了一阵女大学生为企业商品做形象代言广告的旋风。本文主人公韦婷出生于华东某市一个普通的家庭，2001年考取了北京某著名高校。由于天生美貌，她很快被“星探”看中，从此踏入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形象广告代言行列。她口述了这段惊险、苦涩的真实经历，向读者呈现出今日世态一隅，金钱、名利波涛中灵魂的放纵与挣扎。
不安分的心
我的父亲是中学教师，母亲是纺织厂工人。我们家原本挺令人羡慕的，但自从我考上大学，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数万元的费用将父亲压得喘不过气来。父亲原本工资就不高，母亲那年又下岗了，为了我的学业，父亲不得不向亲戚借钱。
受父亲优良传统的熏陶，我从一踏进大学校门起就节衣缩食，学习成绩总在前几名。如今大学校园里奢侈挥霍的学生不少，尤其是女生，更有一掷千金的派头。我这个另类的灰姑娘很快遭到了她们的哄笑。我唯一的知心姐妹就是从小酷爱运动，家里又同样贫寒的阿雯，每晚只有我和她在宿舍里讲点知心话。那些女生则三五成群地，或与男友约会，或去校外的酒吧和星探谈业务，几乎都在学校关门之际才归来，她们一回来就互相炫耀得来的礼物和金钱，直闹到下半夜才睡去。
每当此时，我就发现阿雯眼睛通红通红的，整夜在床铺上辗转反侧。因为她长得确实有点不太好看，所以一直没人追她，而我又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冷面公主，每个男生都对我敬而远之。不久以后，学校里就传出也只有我这样保守的人才和阿雯那样丑的人好。我不敢找她们理论，只有在心底流泪，而阿雯每晚都偷偷地在被窝里哭泣。
我为自己和阿雯悲哀了很久，终于经不住她的游说和哭泣，决定和她强强联手，效仿同宿舍里有能耐的女生，在放暑假前主动和校园外的一些星探联系，做成两笔大单，挣几个零花钱，好衣锦还乡。但我们商定，一决不谈男友，二决不做有违道德的低级事情，所得收入五五分。君子协议拟好以后，我每天傍晚便在“魁梧”的阿雯保护下出去，准备伺机和那些星探联系上。
遇“星探”历险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的主动出击很快就引起一个星探的注意。说他是星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人三十多岁，却瘦得可爱，蹬一双油光发亮的长皮靴子，然后是长文化衫，长头发活像“马尾鞭”，一部精致的手机把玩得得心应手。我们对他早有耳闻，那天周末阿雯一眼就望见他远远走来，赶紧拉我迎上去，走近时又放慢脚步，开始进入他的视线，然后故意朝那边招手，“马尾鞭”果然注意了我们，先是摇头，后来看到了我，眼光立即放亮了，猛地叫住了我们。
打的去咖啡厅时，我的心砰砰乱跳，这毕竟是第一次啊。“马尾鞭”一个劲地大吹特吹他让多少高校美女发了横财，一口气就讲了很多我们熟悉的女生名字。说着就故意露出一双手上都戴着的大戒指给我们看，下车时，他又将口袋中那鼓胀的皮夹子掏出，毫不吝啬地从几十张百元大钞中拿出一张递给司机，惹得阿雯惊得张口结舌。
坐下后，他惊奇地盯着我，说我这么有气质有资本，却现在才出来找活干，真是太可惜了！我被他赞美得全身火辣辣地难受，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阿雯，阿雯终于忍不住了，急问他有什么好活儿可以给我们做。
“马尾鞭”的眼睛拉直了，双手直摆：“你这么漂亮的女生，做那些三流活太浪费了，明天你去我那里定个协议！我有一个大单，就需要你这样的美人！”马尾鞭准备让我去一家要开张的公司，后天开业典礼正好是星期天，我当他们的礼仪小姐，他许诺给我们500元，但我必须还要做简单的培训。看他说得振振有辞，我们只有张大眼睛惊呆的份。欢喜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急急地赶过去。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他的“狗窝窝”。
见我们真的来了，马尾鞭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就同我们写了协议，并付了200定金给阿雯，让她先回去，我还要在这里接受培训，中午她再来接我。阿雯经不住他的推拉，只得担心地出去了。马尾鞭将门一关，说开始吧，径直抓住我，要我摆姿势做造型走路转圈，我哪里见过这阵势，一会儿就觉得天旋地转了。
好久，见我真的没了力气，马尾鞭突然色眯眯地靠进我，将那条金灿灿的项链递到我眼前，皮笑肉不笑地说：“好妹妹，看你这么单纯，怕还是没有主吧！今儿咱们也算有缘，只要你依了我，我以后还有更好的东西送给你！”说话之际，我的手已被他抓紧，嘴脸直压过来。我顿时魂飞魄散，心里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双手胡乱地抓，好不容易才挣扎开来。
“马尾鞭”急了，猛地冲过来挡在门口，嘴里骂着：“真是个不开窍的主，我只亲亲你，并不强奸你，你又得钱又得利，多少美女想都想不了呢！”说着就又扑上来，将我拦腰抱起。危急中，我终于对着那破窗户大喊了几声。想不到他更得意地狞笑了：“你的同伴早就收了我的钱欢喜地走了，现在你喊破喉咙也没用！”
我绝望了，只能任由他将我放到床铺上，顿时心如死灰。就在他再次扑来之际，突然“咚”地一声，门被踢开，是阿雯！原来她怎么也不放心我，一直在楼下候着。
啤酒女的辛酸
第一次就有了马尾鞭的教训，我们好伤心啊，本不想再去当什么礼仪小姐了，但一见到别的女生在我们面前越来越炫耀得厉害，我们再也坐不住了，想着有惊无险，况且第二天还真的拿了些钱和好礼品回来，心里的阴影很快就散了。我们从此频繁地去找那些星探，并留意身边的各种资讯。
终于到了暑假，我们也好不容易才联系到一个品牌啤酒的供货商，他们答应让我们每晚去各个酒吧推销啤酒。那年的夏天似乎特别热，啤酒销量特大，不少外地女生都留在北京推销啤酒。我们接了这个活儿自然倍加欣喜，因为我听说有人一晚上就推销了50箱，得了200元提成。我算着这样干上十几天，就可衣锦还乡了。
那天我和阿雯手捧着广告资料，开始穿梭于各个酒吧饭店。我们故意将自己打扮得妖艳动人，一进门就吸引了很多食客的眼球，他们纷纷要我斟酒。在食客的哄堂大笑和刺耳的挑逗中，我犹如一只孤傲的白天鹅，身端眼正地为他们倒酒，一个劲地介绍这种酒的好处。
此时阿雯则早已和饭店老板达成了分成协议，随后我们打电话让供货商送货。这就是我们的生意套路：以我的美貌博取食客的欢心，并让他们毫不吝啬地掏钱，买这些价格不菲的酒水。
果然，第一天晚上我们就纯赚了一百多元，我们简直乐晕了。然而食客的放肆和挑逗是我始料不及的，因为我们都不敢说自己是大学生，第二天在酒吧，一个人就笑眯眯地对我说：只要“小姐”你喝多少啤酒，我们就喝多少，否则你就滚出去！他故意将“小姐”二字说得很重，其他人马上应声附和。我心里气极了，但表面仍恳切地说我真不能喝，那些人的眼睛在我身上扫来扫去，又有人提议，让我轮流坐在他们身边，给他们倒酒，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兴趣喝这种啤酒。
我一听这个无理要求吓坏了，赶紧跑回去，但阿雯和那老板都拉住了我，说他们好几桌人，今晚这一单就可得不少提成，和他们坐坐也没什么关系啊！
我终于鼓起勇气，心里砰砰乱跳地挨着那个人坐下，然后给他倒酒，想不到我屁股未稳，那人的一只手就朝我的后背上摸来，我顿时如吞了苍蝇一样站起来，那人赶紧按住我的肩膀，厚着脸皮呵呵大笑说：“小姐真是清纯玉女，让我们大开眼界，看来今晚上我们不醉不归了！”其他人跟着讨好我。我更恶心了，正准备起身离去，却看到阿雯那双期待的眼睛，一下子就让我想到了千里之外父亲那时常无助的面孔，我不禁浑身颤抖地坐了回去。
接下来的一个男人更是乱摸乱抓，我讨厌极了，要躲闪，想不到他猛地将脚踩在我的皮凉鞋上，我顿时一阵惊叫，只感觉脚尖钻心地痛，真想跳起来就跑，可转念又想到我这样无异于半途而废，又只得乖乖地坐下去。
就这样被他们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我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只能由着那些人推拥着站起坐下，听着他们哄堂大笑，一个劲地说我是“小姐”。我再也受不了了，突然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我是大学生，并不是什么小姐──我家贫穷才干这个的！”说罢我泪流满面，那些人顿时惊若木鸡，一会儿都惭愧地低下了头。
出来以后，我一口气跑到无人处的老远，蹲在地上，哇地一声痛哭起来。好久，只见阿雯手里拿着一些钞票，缓缓地走来，懊悔地对我说：“真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些人这样无理，早知道这样我们就不做这单生意了！”看着她将头低得都快着地了，我扑上去抱住她，我们痛痛地大哭了一场。
那几天我们辗转了很多地方，甚至到了赫赫有名的六里屯酒吧一条街。中午顶着烈日，在发烫的马路上艰难地走着，直至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华灯初上，我们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梭，顾不得一辆辆擦肩而过的汽车和司机的谩骂。一天下来，直累得骨头像散了架，浑身到处都痛。才几天时间，我就陡然黑瘦了一圈，原先洁白如雪的皮肤变得通红的，还起了好几处的水疱。好多次我都想就此回去，但一想到我那一贫如洗的家和父母那无助的眼睛，我又咬牙坚持下去。
“名导”的迷惑
一年多的努力，我俩终于积累了一定的财富，同时自己也觉得开阔了眼界，丰富了业余生活。我在校园里的知名度一天天提高，别的女生再也不敢小瞧我们了。看着这一切，我心里暗暗鼓劲：以后一定要好好把握自己，绝不让自己误入歧途，只凭自己的汗水和智慧挣钱！
2004年的国庆节，阿雯结识了自称“名导”的李涛，听说他受一家食品公司委托，正在策划那种食品的形象广告，主要是在电视上播，现在就愁找不到一位青春可爱的女主角。阿雯立即想到我，将我推荐给他，李涛当即打电话给我，要我当晚就去面试。
我没有怀疑，和阿雯欣喜地去了，初次见面，“名导”真的有大家风范，比那个“马尾鞭”还阔气精练，不同的是他的谈吐非常文雅而不失风趣，一看就知道他在业内早已混得不错了，我当然想做成这个形象广告，当即将我的所有情况都跟他说了，没想到李涛马上就说他也是从我家乡那个市走出来的！我听了他几句有模有样的家乡方言，相信了。老乡见老乡，我们顿感亲切，李涛要我明天就去一个小巷子的出租屋里试镜。
结果我的形象得到了他的肯定，旁边几个负责人也对我赞许，他们计划过两天就正式开拍。李涛对我说，晚上他要单独讲一些演戏心得给我听，以帮助我有更出色的表现，希望我能去他家里。我犹豫了一下，坚持说还是在咖啡厅里吧！李涛不好强求，就同意了。
那晚我喝了一些饮料以后，突然发现这个李涛有点局促不安的，他一直不提什么演戏心得，却总是讨好地望着，说我明天若是上了镜，在电视上播了，那可就是大名人了，到时候要什么有什么，身后也有一大帮人追我，那是何等的风光啊！而他一个三十岁的大孩子，至今还没有一个女孩喜欢他，说着他就紧盯着我的脸不放，眼光几乎要穿透我的脑袋。我心里顿时一阵躁动，当时只觉得身体在阵阵发热，几乎有点把持不住自己。这时李涛又不失时机地对我说：“你这么年青漂亮，难道就不想大红大紫吗？只要你从此听我的话，什么都依着我，我包你一夜走红，然后把你包装起来，涉足影、视、歌三栖，红透半边天……”
听着这样诱惑的话语，那一刻我心里的血液直在沸腾，大脑却在阵阵眩晕，我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双手直摇，坚决地说：“我不要走红，更不要虚荣，我要念完大学！我明年就毕业了，我要努力学习！”
我在他诡秘的目光中倏地站起来，支撑着一路小跑到了洗手间，放大冷水，直浇我的脸，结果还是没用，头脑昏沉得厉害！我的潜意识告诉自己：一定要出什么大事了！迷糊中，我机械地掏出手机，强打精神拨了阿雯的号码，对她说：“你快来，我不行了。”说完就昏昏沉沉的，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我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一边是焦急的阿雯。见我醒了，她终于破涕为笑，对我说，昨晚幸亏我打了电话给她，她及时赶了过来，扶住我一个劲地叫我也不知道，她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将我送到医院，诊断结果是我喝了掺有迷药的饮料。而那个自称名导的李涛在阿雯来时就溜了。
当天下午，我们气愤地去找那个试镜的出租屋，却发现大门紧锁，询问了旁边很多人，都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的，至此，我们才真的心有余悸。
如今还有一年我就毕业了，我为那一天马上就要来到时时激动。现在我早已不再涉及那些形象代言行列，专心致志地努力学习，冲刺大学生活的黄金时段。紧张的学习终于冲淡了我对往事的伤痛，可我仍然时时想起那些难忘的日子，那些日子，令我有说不出的辛酸和感动！
作者（口述文字整理）现住中国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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