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十六年

 

 

 

文/程明道

 

 

 

自从拙作《银婚》在《海外校园》第29期发表以后，我收到了许多州内外、国内外信件和电话的回应，给予很多的鼓励。

真是感谢神的恩典，藉着这篇粗糙的文字，引起了“投石击水”的浪花。为了回报读者朋友对我的鼓励，我将继续与大家分享，神在我们身上奇妙的作为和丰盛的恩典。

 

 

甘苦与共茅草屋

 

六月的骄阳，似火一般地烘照在大地，久旱不雨的农村，到处都是叶黄枝枯、灰土弥漫的旱灾情景，田地干裂成了龟背。我手拿铁锹，露背赤脚地站在酷毒的烈日之下，“在劳动中改造资产阶级世界观！”。

我忍受着饥饿干渴，一锹一锹地将那坚硬的土块翻过来。在我支撑不住的时候，我仰首向上：“天上的父，我的神哪！恳求你加添我的力量，让我活在你的话语之中，使我永远不知饥饿，也永远不再干渴。”我汗流夹背地一面翻土，一面默想着当日主耶稣，为了救赎我，在十字架上所受的痛苦和折磨。

抽空歇口气的时候，我习惯性地遥望山坡对面。我看到有一位年轻女子，她歪斜着双肩，挑着一担水桶，蹒跚地走进了四面通风的破旧草棚内。我盯住那扇破门，泪水禁不住簌簌地流下，她不是别人，正是刚与我结婚还不到一年的上海大小姐－—我亲爱的妻子。

羞愧、内疚、自责和感激，在我内心交织着，我丢下了铁锹，跨过山沟、石崖、小河，向家中奔去。真难为她了！为了减少我的劳累，她不辞辛劳地一日三餐，早晚下地浇水种菜，拾柴挖野菜。尽管她动作生疏迟缓，但毕竟是从大城市来的呀！

我将她搂在怀里：“对不起你……”话音未落，她却猛然叫了一声“唉哟！”挣脱了我的双手。原来我们长期住在那阴暗潮湿、四面通风的破房子内，以致于她手脚生疮，加上山区特大的黑蚊虫，床上无数的臭虫，体小毒大的虱蚝虫，跳蹦神速的跳蚤，专门欺侮她似地噬吮，使她遍体“百孔千疮”，难怪我不能碰她一下呢！

我心疼地对她说：“你还是暂时回上海去吧！我不应当太自私拖累了你！”她哭着对我说：“你忘记了‘神配合的，人不可分开’吗？你没有自私，是我心甘情愿的，你这样爱我，护着我，关心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怎么狠心丢下你不管呢？我是一辈子要与你甘苦与共的了！”

我说：“为了我，你已不是什么工人阶级的子女，而是“黑五类”的家属了。不但精神的压力非同小可，身体也吃了很多苦。邻居说，你为了节约，将馊饭剩菜用水清洗后自己吃。你这样地苦，叫我怎么能心安呢？”

妻子安慰我说：“我们的日子过得虽苦，但苦中有乐，我只知道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做一个顺服的妻子。”

我们就这样地彼此相爱，彼此关怀地度过了六年。

有一天，我被政府告知，要给我落实政策，给我和妻子重新安排工作。

我不断地向神祈祷，求神弥补我妻子为我所做的一切牺牲，给予她更加丰厚富足的赏赐，也期待着这一天。

 

 

机场恶讯肝胆裂

 

“程明道！你美国的信来了”！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领导交给我的越洋来信，原来是我在美国的哥哥，为我们全家办好了移民。我立刻兴奋地双手拉着妻子跳了起来，“亲爱的，神果然听了我的呼求。到了美国以后，我要加倍地报答你……”。

然而1984年7月24日，就在我们一家正在上海虹桥机场向前来送行的亲友们，挥手告别的时候，我妻子的妹妹，却将我拉到旁边，两眼噙着泪水对我说：“我们将大姐交给你了，我知道你对大姐很好，可是大姐没有这个福份享受，因为陈医师对我说，大姐有了肝癌，她最多活不过一年，希望你要好好地照顾她，我们是恐怕再也见不到她了。”接着，她那在医院做化验员的弟媳，又将我拉了过去，哭泣地对我说：“到了美国后，尽量照顾好大姐，时刻观察大姐的身体，因为在给大姐检验时，发现她还有血癌，据张医师说，大姐只有半年到一年的生命了。”此时，人们已经列队，开始鱼贯登机，我匆匆地向众亲友挥手告别，和妻儿一同登上了飞机。

我无言无语地坐在一旁，想着刚才她妹妹弟媳向我的啜泣叮咛，思绪翻腾，心痛欲碎。妻子依偎在我的身旁，问我：“刚才她们俩神秘兮兮地，跟你讲些什么呀？！好像还哭了？”我因为了解妻子宽阔的心胸，特别是她那坚定难得的信心，就不想隐瞒地告诉她。妻子很自然地笑着说：“你不是常对我说，生命是在神的手中吗？人怎么能知道生命的时刻呢？你还说，若不经过神的允许，连一根头发也不会掉落的。怎么你今天也被吓倒了呢？……”

 

 

“一年寿数”神加长

 

来到美国的第二天，我就在中国餐馆工作了。曾先后在凤凰城、纽泽西、费城的中国餐馆，打了二年工。妻子的健康状况，一天不如一天。她不但要忍受每天、每时、每分、每秒的关节疼痛，并且还经常发高烧，为了减少我的负担，瞒着我给别人做管家当褓姆。繁重的工作，使她双手十指开始弯曲，如同鸡爪。有一次我握着她的双手哭着说：“我们回大陆去吧！何必要吃这种苦呢？”妻子说：“神将我们带到美国来，有他美好的旨意。”

的确，在美国十六年，我们经历了数不清的风风雨雨，在人看来确实是困难重重。但神藉着没有保险的环境，磨练造就我们，使我们的信心渐渐地成长了起来。我们迫切地向神祈祷，求神大能的手医治好妻子的肝癌、血癌，可是她的病情却一天天地恶化起来。终于有一天，妻子被送进医院做全面检查。结果显示，原来她患有严重的类风湿关节炎，综合性干燥症，皮肤硬化症，内分泌失调以及无法医治的细胞增生等等病症。但是，血癌和肝癌的症状却消失了。我们非常清楚，是我们信仰的神亲手医治了她，使她这个在人眼中只能活一年的绝症病人，来美国后，至今已活了十六年。妻子一封封的家书寄回中国，告诉亲人和朋友：“我的癌症得到了神的医治，他是那又真又活的神！”

感谢神，我们夫妻不管在什么环境中，都能够彼此相爱，彼此关怀，彼此体贴，彼此照顾。健康的婚姻，是需要一个尽责的丈夫和一个尽责的妻子来共同维系的。只有活在神的话中，婚姻的航船才永远不会迷失方向，不会触礁。

 

作者来自中国，现住美国宾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