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芬兰

 

 

 

 

文／唐夫

 

 

 

天上人间人间天上

 

芬兰之美，真有天造地设，鬼斧神工之妙。字面的意思，应是芬芳秀兰吧。

从飞机向下展望，徐徐飘移的波罗的海，湛蓝娴雅，从星罗棋布的岛屿，慢慢延伸至英姿迷人的芬兰海湾。碧空似洗，白云璨璨，绿绒绒的森林覆盖大地，一万八千多个美如明镜的湖泊，千姿百态。田野逶迤推浪，农家鳞次远近，广厦，小舍，红漆，黄木，白窗，花卉，纷纷涌簇，万般点缀。这情景，天上人间，人间天上。

芬兰的湖泊其数量之多，湖水之洁净，堪称世界一绝。水质如琼浆玉液，我的盲肠手术后护士就用水管直接冲洗伤口，吓得我脸色苍白，她依然温和笑吟。

据历史考证，九千年前，芬兰人就在此奏起了生活的旋律，逐猎捕鱼而丰衣足食。这是个没有过奴隶制度的民族。友善、平等、和睦，像空气般地自然必需。

芬兰气候微冷，让病虫都死去，留得大地清爽洁丽。芬兰的桑拿浴（Sauna）很热，其蒸汽汹涌喷薄。这里是桑拿浴发源地，古时用木材烧石块，现在多在电炉上铺石块，再行洒水，同时在炉上烧烤香肠，饮酒为趣。

芬兰人度假，离不了湖水和桑拿浴。乡间湖畔，总有青烟徐徐的小屋，一条宽阔的木跳板桥，从桑拿室伸向湖心，蒸浴之后，跳进碧波。就像铁錾烧红了下水。

芬兰朋友相见，三言两语，就拿起浴巾，伸手遥指，说声：“走，去桑拿！”那“噗嗤，噗嗤”的水雾被烈火生腾，香肠烤上味，啤酒饮下流，光溜溜畅谈世界，热乎乎展开胸怀，真好朋友！男女老少超脱神仙。

即使是结冰的严冬，人们从火红的桑温浴里跑出来，在松软的白雪上翻滚几圈，便往湖上敲开的冰窟跳下去，再起来就是浑身钢筋铁骨，那才是真的“当今世界殊”！

桑拿文化而今流行世界，芬兰人为此自豪。即在滚滚硝烟的战地，芬兰的士兵们对飞弹流枪，依然在桑拿浴里松驰一番。依我说，是桑拿击败了史达林。

那是1939年冬天，百年罕见的酷烈寒冷袭降芬兰。苏联垮下了脸，霎那间，飞机铺天盖地而来，上百万的苏联红军，尾随坦克战车，黑压压，密麻麻，欲将这小国寡民粉身碎骨而后快。芬兰人民，走出桑温室，操起老枪，以少对多，以弱对强。最终苏联人伤亡二十万，芬军却只损失不达七万，奇迹了。

真怪，这里没有地震、洪水、狂风、暴雨。没有天灾，也没有“文革”这样的人祸。基督教的平等自由，天使似的友善和睦，正是芬兰人的特征。

这个国家没有矿藏，没有资源，仅有的林木，他们用来保护生态。他们购买俄国的原料来造纸，居世界四大纸国之列。芬兰的纸张人均使用量居世界第二位。那洁白精美的书籍，拿在手就黏住眼睛。岂只如此，公共场所都有纸巾免费供应。这样，人人“手脚干净”。想起我们曾经草纸定量，大寨的兄弟们还悄悄用篾块“改革”，代替纸张。蔡伦有知，该气得吐血。

芬兰的电子通讯技术也高居世界前列，人均百分之五十有手机电话。其NOKIA（诺基亚）公司横跨世界。芬兰的电子技术受日本青睐，“皇军”的不少产品技术，也是从芬兰购买，然后去中国“八格呀鲁地干活”。

中国也是芬兰“化学屎”的老客户，派万吨粪船从上海往返芬兰，乐此不疲。芬兰的客户本来一向是德国、法国、英国等十几个世界老牌商家，现在大概“要世界上解放三分之二的受苦人”，也和发展中国家进行贸易了。

 

 

芬兰鸟语巧舌如簧

 

对文化的传播和接收，芬兰政府也不遗余力，免费教育。介绍各国文化的书籍等处处可见。你要是懂芬兰文，去图书馆借看《三国》《水浒》，《红楼梦》，《金瓶梅》，《唐诗》《宋词》等书，伸手可取（中文原版的书也不少，却是纸张极劣，使人想扶一下发烧的脸）。

学芬兰语很有趣，需要巧舌如簧，中国人觉得恼火。芬兰语精细入微，语法如魔法，天花乱坠，令人不着边际。而且词典里查不到书上的词汇，必须先学会语法后，词典才用得着，近乎滑稽。不过，只要认真学舌，也不难。

芬兰人人是语言天才，绝大多数人都会四五门外语。一位操十门外语的朋友，用汉语与我交谈自如，还说在他所会的语言里居中下程度。

芬兰独立才不到八十年。十九世纪初被俄国从瑞典手里强占，二十世纪初从沙俄的铁蹄下挣脱出来。至今芬兰人极少学俄语，只以瑞典语和芬兰语并用。他们仍然耿耿于怀，为当年失去的城市，为被奴役的同胞。

芬兰的首都定在南部海边赫尔辛基市。那里景色秀丽，风景宜人，气候温和。她以柔美姿色，亭亭玉立，被人赞誉为波罗的海的女儿。它没有高大耸立的楼层，但建筑典雅端庄，精巧别致。欧洲建筑风味的石雕处处可见。

城市交通舒畅轻松。有一次我从中部城市乘火车回返赫尔辛基，整节车厢就我孤家寡人。市内公园密布，林木成荫，令人爽心悦目，流连忘返。见不到臭水沟、厕所风味，有我同胞觉得遗憾，说没有了豆腐乳的灵感。

这个人口仅五十万的首都，年年吸引了数百万的游客观光。芬兰人祥和好客，没有排外情绪，社会秩序亦非常的良好。世界著名首脑会议，常在赫尔辛基召开（继布希后，克林顿又和叶尔钦在此握手）。

这里市景繁华但不喧嚣，建筑秀美而不拥塞。且是世界上少有的空气清爽的首都之一。年前有位中山服（干部）到这里一看，就吼起来，呀！呀呀！这里就共……共……产主义啦。

这里家家书香，是世界扫盲最早的国家。一百年前就没有人不会读报了。博物馆、图书馆星罗棋布，公共图书馆之多，近的隔街而已。里面有音乐室，儿童图书室，电脑室，学习写作室，单间隔音会议讨论室，简直把学习与精神享受连在一块。甚至医院的病床边，也有图书馆人员推车巡回送书。

赫尔辛基大学是欧洲名牌大学，其余大学也是星罗棋布，遍及全国。仅中国就有几千多名学生在这里，先摸石头过河，再生根发芽，然后龙种种龙也。

这又是个聪慧的民族，仅有五百万人的小国啊，却出了例如沙里宁父子（Saarinen, Eliel和Saarinen, Eero）这样的享誉世界的第一流建筑学家。全世界儿童喜爱的童话故事《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就是芬兰作家阿列克塞所写。驰名数学世界的“解析函数值分布”理论的创立者，是芬兰数学家若尔夫．涅瓦林那。

著名音乐家西贝流斯（Sibelius, Jean）亦生长于此，以他命名的音乐学院，是欧洲名流聚会胜地。更有芬兰一个田径运动员曾连获八块奥运会金牌，这纪录一直保持到1996年，才被美国人打破。芬兰的男子在世界大力士比赛，也总是独占鳌头。当然，这里的凸肚皮也多，可知他们显然没有“闲时吃稀，忙时吃干”。

 

 

美丽环境美丽心灵

 

据联合国数年前的相关报告，世界一百八十多个国家里，芬兰与中国都在第四位上──前者在廉政表栏，后者在腐败榜上，四与四，令人深思。前几年，芬兰工业部长利用职权，想找银行行长借几文，周济家眷小公司。因此被起诉，判刑两年，国会议员位子丢失。严格说来，他一分钱也没有染指。要是被中国贪官知道此事，不笑破肚皮，怪这部长投错胎。不过，现在的中国好多了。

是的，我们可以选择生活的方式，要么就这么不干不净地过下去，雄赳赳地看我们的生存环境，一天天地浑浊、污染、干枯下去。要么，从洁净我们的心开始，来改变我们的环境。

我时常在路上，看到退休的老人，手里拿着塑胶袋，到森林里，或清洁工未到的角落，收集垃圾放到垃圾箱里。又有不少的老太太，专门从商店里买来鸟食，喂养海鸥候鸟……如此爱护环境，保护生态，怎么会没有天堂般的美景？

我曾驾车从城市到原野，从乡村到湖畔，从南部的海边，到北头的山峦。那光洁平整的公路，铺设在森林和莽原，交错在城乡，像地毯似的彩带，为汽车欢快歌唱。和谐的自然景物，令人眼目一新。五色翎尾的山鸡、松鼠、麋鹿、落雁、沉鱼，在道旁，在空中，在水里，翘首眺望，那亲昵的神态，和人类多么友爱。我真忍不住想靠近它们，合上一影。

顽皮的麋鹿，嘻闹在路道，向汽车频频点头。林间的鼠兔常是一闪而至，要与车轮较量。这是野生动物栖息的乐园。这海洋、平川、湖泊、森林和原野，这人与自然间神韵的谐调，令人顿觉超然避世，海天空阔，莽原逶迤，心领神会，妙处难说。

美丽的环境，美丽的心灵，我几乎已经看到了天堂的模样，这里的确芬芳兰秀啊！

 

 

作者来自中国四川，现居芬兰赫尔辛基。